王应虎:故土动物
文/王应虎驴一塬子的狗尾巴草还在那方田耕的地头打颤,又一位父亲代替父亲拄着铁锨回望着山下的平川,驴蹄子里还是春天种植的洋芋蛋儿露出的嫩白的土头土脸的笑脸。回家吧,家门越来越近,从前是滑倒牛的泥泞土路,现在是不长北草的水泥大道。寒露刚过,黑骗驴刚从打磨好的地头拔起蹄子,托着家什,不温不火,下一分钟,草的味道窜出来,不再是咸死蛤蟆的碱水,自来水的味道就是比泉窖水的味道鲜美,想苦,就撒一把盐吧。父亲是出了名的喜爱驴的人,一把刷子扫在驴身上,那模样就像抚摸自己的一个儿子,总在念念叨叨。村殇的故乡,很难再见到一头像模像样的真正的驴了,父亲的这头驴就是村里的骄傲,吼一声吧,声音大的盖过四爷家的秦腔喇叭,虽然老了,满肚子的苦水,就吼出来吧,你是否看得见,那个满乡转悠的驴贩,正沿途散布着天上的龙肉,地上的驴肉。老去的方式有多种,昔日的慷愤和激慨,现在的沉默庸常和苟且,一头驴在乡村的看台上,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动物,晚景的日子里,一把催肥的饲料,在冬日的风雪里,困感在一杯浅浅的阿胶里。一旦成为一头驴,就应该是一头真正的驴,扬扬头,甩甩尾,责任就是土地,一头驴一旦没了牙口,葬身那片苜蓿地是极为奢侈的事。